《时尚芭莎》2024年1月号|王一博 所见即所得

文字©:@吕彦妮Lvyanni
图片©:@时尚芭莎

面对一个只做不说的公众人物,我们是要选择以同样的沉默仅仅在旁观察臆测还是选择如旧地搭建一个平视的对话桥梁,坚持地追问下去?

这是王一博给我们出的一道题。

我们很乐意接住并且解答——以无预设的从容前来,以只遵从当下的直觉指引,以排除偏倚的杂念,以首先将其视为一个「人」。

这不是一篇仅仅为了填满版面而硬撑着为之的文章。或许可以如实相告各位的是,当中的每一个字都写于这次工作的拍摄现场,是在距离这一次的工作对象——王一博最远不足20米外一字一句敲击出来的。仿佛非得这样不可,才能保证这次创作的当下性与限时性。

当中充满着的提问,或许是真的坐下来面对面也不会问出的问题——也许正是因为不需要那些确凿或混沌的回答,这些问题才得以变得更加冒失、直接而无用。

到最后,不仅回答不重要了,就连问题到底是提给谁的,都开始渐渐变得不甚清晰。

【王一博 所见即所得】

一幢四面皆是水泥的巨大房间里,有两个用黑布围起来的临时的小空间:大一点的那个是拍摄间,另一个小一点的是随时可以供人看片和休息的空间,里面摆着一些白色的折叠椅,整个封面拍摄的工作时间里,它们只是很偶尔地空着。

四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这里唯一不曾停下来的,就是音乐——当中有一些来自编辑的私人歌单,有几首则是王一博特别要求的点播。它们或迷幻,或轻盈,或躁,或怪,难以归类,无法描述,但无论音乐风格节奏到底是怎样,都是从一而终的不由分说,不曾间断。

王一博就在这些不由分说里垂头不语,甚至不苟言笑,埋头做着所有走到他身边的人希望他做的事。所有类似的工作是不是都大差不差?他的每一天是不是都过得和同一天一模一样?

音乐响得人完全可以在里面蹦起来了。他还是沉默着,一言不发,除了沉默,别无其他。

他半蹲下来了,手捂脸,再捂住头。手抓乱了头发。

他半跪到渐渐倒地。他蜷成一团。他抬头朝前看。他屈身了,干脆平躺在地上,一只腿弯曲着,另一只腿也弯曲着,两只手也摊平了往前伸得老长。他直接趴在地上了。他闭上了眼睛,手在白色的地板纸上摩挲。

他一言不发,除了沉默,别无其他。他趴在哪里呢?

我忽然想到半个月前在千余里外那个南方的小镇里,被人群尖叫着喊出的他的名字和与这些喧嚣形成对比的一座又一座剧场内场灯熄灭那一瞬间的静谧,他坐进短暂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在暗处可以偶得的一会儿平静安宁的谛听的时间。

他需要的平静是什么形状和颜色的?他需要平静吗?

假发上的刘海任造型师用工具又卷曲得飞翔了一些,再喷湿,揪起,喷发胶,悍成凌乱支棱的样子。他闭着眼睛,任由着这一切发生。那不是他的头发。那缕头发与他有什么关系?

一堆人蹲坐在那里,把他围在中心。伞状的灯照着他,只能听见快门噼啪作响的声音和闪光灯的同频闪灭。好像一伙人在山里发现了什么珍奇植物,超安静地、小心翼翼地取样。他坐在那儿,只占一个角落那么大。

这是否一个他难得的松弛的时刻呢?「松弛」——也只是我们的臆测吧。一个人怎么能代替另一个人时时刻刻地体验他的感受呢?无论是单向还是双向,人与人之间的「了解」谈何容易?

他再度立起身子了,手捂着头,像是刚刚撞上了什么东西,又像搏斗才结束没多久。

他微微往后仰了一下头,长出了一口气,是疲惫吗?还是什么其他的感觉?

工作人员从身边划过,轻轻感叹着:「拍得太激烈!」

转头一看,王一博又兀自蜷成一团躺在地上了。摄影师问助手要纸巾,他拍到自己大汗淋漓了。

王一博还在地上躺着,身体更舒展了。

名声,是什么东西?

能与万众瞩目带来的虚荣媲美的东西,还有什么?

如果愿意拿一样东西来交换现在得到的所有,他的答案会是什么?你的答案会是什么?

繁华会是永远的吗?

「I know why you wanna hate me!(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讨厌我!)」

「I know why you wanna hate me!」

音乐换了。衣服换了。他的身体也像被一下子注入了一股不会轻易被降住的力气。白背心,牛仔裤,嚼着口香糖,王一博笑了,不由自主地跟着音乐跳了起来,跟着唱歌,声音竟然还越来越大。副歌又重复了一遍、两遍、三遍、四遍……

「I know why you wanna hate me!」

「I know why you wanna hate me!」

他蹦起来了。大长胳膊大长腿,在空中甩来甩去。

若要他人对自己的偏见或自己对他人的偏见消除,需要怎样的契机和运气?这是只靠一个人自身观念涨退就能控制的事情吗?

下一张,就是封面图了。大家都铆着劲儿,想要拿下尽量高的分数。他的沉默于是也更沉了。

有人在说:「我们别当封面拍啊……平常心啊。」于是大家一起笑起来,试图缓解一些压力与紧张,他还是沉默着。

我们在创造什么?

他倚在沙发上,慵懒地看向镜头,忽而闭上眼睛,靠在沙发靠背上。怎么才能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他真的享受这一切吗?一个根本不期待回答的提问。我在与谁对话?我在向谁提问?一棵树、一块奶油蛋糕,还是一把椅子、一道闪电?

这片空白的屏幕上,每个月都会更替一张新的脸、一件新的衣服,此刻占据屏幕最中心的他对此等飞速的变换作何想法呢?可有恐慌?如若没有,那么他的恐慌又在何处?他认为自己的恐慌有价值吗?为什么这么多东西都要被赋予所谓「价值」?谁规定了人必须未雨绸缪?雨下来了再做决定不成吗?雨下来了来不及做决定了又如何?无非是浑身淋个湿透罢了,转天太阳出来再晒干不就好了。

事情好像变得有点难了。

「我们必须要把这个封面图搞出来……」

「要不大家都散一散,别围着他了。」

屋子里好热。

他还能怎么办?他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原地不动。他不想让那么多人围着自己吗?他害怕人多吗?他不是为人群的拥挤和众人的目光而生而活的吗?他想为什么而生而活?你关注着他是希望从他身上看到什么?

如果一点点的世界于他而言便是足够,那个「一点点」是多大呢?有什么是其中必不可少的呢?

一阵欢呼声、掌声迭起,大家很兴奋,他忽然在一点点下陷的气氛里抡起了双臂,哗,照片终于「有」了。

「好样的!」

相关阅读

发表回复

您的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